衛武營本事
在每個分岔路上,都重新一次的「我願意」:專訪《文雄與秀英》演員 巴鈺
文|郝妮爾
攝影|郝御翔
「我很早就確信,我要把自己埋在這裡。」巴鈺說。所謂的「這裏」,指的是表演藝術一條路。
近年來以主持闖出為自己立下名號的巴鈺,其心從未離開過戲劇。事實上,除了電視圈的經歷之外,巴鈺在出道初期,便曾與臺灣最早嘗試音樂劇製作「嵐創作體」合作。體驗過劇場的人,心中將會永恆的被打上一道聚光,心心念念著場上的光與熱。以至於,數年之後,即便巴鈺演過電視、拍過MV,主持過無數行腳、綜藝節目,且數次入圍金鐘獎。她仍然一有機會就向舊識詢問,何時還有機會再一次走進排練場?終於,機會來了。改編自韓國知名舞台劇《文雄與秀英》,授權引進臺灣。巴鈺得知消息,第一時間空下餘下大部分的時間,「直接跟製作單位說我要演,我要!雖然連劇本都還沒有看過,可是我真的好想,再一次走進劇場裡。」
命中註定的角色出現了!
少有人知道,巴鈺對於演員的嚮往從沒變過。
當年巴鈺大學畢業後,與母親協議,用三年的時間在戲劇圈一闖,開啟了她的演藝江湖之路。彼時台灣偶像劇正盛,最早從《吐司男之吻》起步、而後到《敗犬女王》、《公主小妹》、《終極一班》……即便是沒有名字的配角,巴鈺也總是甘心待在片場,耗費數十小時的等待,為了一顆可能沒有台詞的鏡頭而努力。
每一個決定,其實都只是為了在戲劇這條路走久一點。而後她被介紹進八大電視台,拿起主持棒,開始更頻繁地站在鏡頭前,那份對於演員的信念也沒有動搖過。巴鈺說:「我原先可能也有點死腦筋吧?想說除了演戲我什麼都不要。可是後來我的經紀人說服當時完全沒有經驗的我——在等到我的角色出現以前,好好主持的一個節目,能夠成為我的名片。」
是以,後來觀眾看到的都是主持人巴鈺,而非演員巴鈺。
以短淺的角度來看,有些人說不定會認為她「放棄」了對自己的期待;不過,若將目光拉得更長,會看見巴鈺其實從來沒有改變過初心。就像是她當初在片場甘之如飴的等待那樣,這幾年她雖勤奮地執起每一個主持棒,然而也從未放下對於心中「命定角色」的等待。
2023年,過去曾是「嵐創作體」的部分夥伴,整裝出發,在南村劇場展開了一百多場的《LPC》,巴鈺在台下看得熱淚盈匡。「台上很多都是我的老朋友,如今他們仍是閃閃發光。當時,我就跟活性界面的製作人陳午明說,如果未來有機會,求求你安插一個角色給我。」
同年底,陳午明捎來訊息,表示自己正在談一檔韓國授權戲,全場僅有兩位演員貫穿整齣戲,講述的是婚姻。巴鈺說:「我得到的消息只有這樣,當時他們甚至還沒有確定買下版權,我就決定了,我要把時間留下來,不管怎麼樣,我要演那個角色。」
簡直像命中註定似的,巴鈺就這樣,成為了《文雄與秀英》的那個秀英。
相愛之人,也逃不了委屈的可能
許多看過《文雄與秀英》的觀眾一致同意,此戲後座力之強,全是因為作品如文火慢燉的細緻節奏。巴鈺解釋:「我一直記得,演員第一次聚在一起讀劇的時候,明明台詞沒有什麼爆點,可是講到最後我眼淚就一直掉……」
認真生活的人,是無法逃離日常情感之重量的。而無論是否步入婚姻,但凡認真愛過之人,也將不可能不被《文雄與秀英》打動。
巴鈺說,許多人都知道,她現已結婚十二年,娛樂新聞特愛報導她與先生的甜蜜,且多的是強調這段婚姻是她倒追成功的美事。可是即便如此,不代表生活不會有細細碎碎的委屈參雜期間。
「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情。比方說,第一次過年回男方家,才會知道被當成客人是什麼感覺。好像是在那個時候,我才更同理我的母親,甚至開始理解,也許很多女性首次到夫家的那個新年,都會深切感受身為『局外人』的委屈。」
談起這些,倒也不是抱怨。而是貨真價實體悟。
即便是相愛的兩人,生活中也肯定有委屈。然而真正重要的事情是,兩人無論走到哪一個岔路上,都是否能夠一再記起自己當初許諾的「我願意」?
仔細一想,巴鈺說自己經營婚姻的策略,其中之一是常保「危機意識」。言下之意,不是要防範什麼不軌之事,而是一再提醒,不要將生活過得太理所當然。生命中所有的平順之事,都是透過無數鄭重的選擇而來。
「就像是,我跟先生前陣子為了一件小事吵架。真的很小的事情喔。可是那天晚上我們就沒辦法給對方好臉色看,連隔天送完小孩上學我都不想回家,就在外面流浪、混時間。結果到下午,先生傳來一封簡訊,寫著『我想你了』。」巴鈺說,結婚這麼多年,她知道那是先生的體貼,是他給自己的台階,進而分享道:「我常常覺得婚姻中很多互動都是如此,一方願意給這個大門、而另一方也願意打開接下。這樣的願意,非常珍貴。」
再一次,說出「我願意」
2024年在台北空總劇場演出數場的《文雄與秀英》,也幾乎場場是在觀眾的啜泣聲中落幕。此戲之所以能夠一再打進人心,或許也是因為使人一再想起那句「我願意」。
《文雄與秀英》全戲採倒敘法的結構鋪陳,從年老、中年一路走到年少時期,使人看見愛情之中,兩人關係裡的此消彼長。特別是在第一幕中,文雄與秀英首次出場就是垂暮之年,文雄情深義重的向對方說:「謝謝你願意陪我這一輩子。」
那一句願意,將在後來的幾幕戲中不斷沸騰,讓人明白二人是通過哪些選擇才走到此時此刻。
巴鈺說,這次於衛武營再次演出秀英,她念茲在茲的便是能否以更內斂的情感,精緻傳達出第一幕的恬淡。「就像滴雞精那樣,小小一碗,但該有的都有。我希望第一幕有這樣的感受!」
有些觀眾回饋,看完《文雄與秀英》讓他們不只想起自己愛著的、愛過的人,更想起父母的、祖父母輩的生活場景。
事實上,巴鈺何嘗不是如此呢?她說:「記得我外公晚年中聽,有次他出門帶著傘弄到我外婆,就按到外婆的罵人開關,哇賽,她大概足足罵了五分多鐘。罵完以後,我外公就笑笑的點頭,當著所有人的面拿出他的助聽器,然後按下『開啟』。看到那一幕我們所有人都笑出來,連外婆也不氣反笑。」
巴鈺說,諸如此類的瑣碎日常,都是在演了《文雄與秀英》才想起的。某種程度而言,這齣戲似乎翻轉了浪漫的定義,不再是鮮花與月亮之屬,而是即便看不見花的顏色、無視當天之月盈月缺,也知道此刻「我的眼中依然滿滿是你」的執著。
「我曾經覺得,演戲是穿上角色的外衣,而演員只要躲在裡面,是個讓人安全感十足的工作。」巴鈺說,後來她明白了,且是越演越明白,「站上台的演員,都是以剖開靈魂的真實程度直面觀眾。」
即便如此,她也依舊願意。
無論問幾次,巴鈺的回答還是不會背對年少的執著,對著那個「想把自己埋在戲裡」的渴望,用盡全力,一再地喊出:「我願意」。並以這樣的信念,走進她的角色之中,重新開啟這一世的《文雄與秀英》。
節目資訊
4/26(六)-4/27(日)
►活性界面製作 韓國授權中文版舞台劇《文雄與秀英》Beautiful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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