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武營本事
好在雄厲害-走入藝術家的高雄生活日常/專訪:《進口人類新城》 導演 陳御弼、吳維緯
每年以高雄為創作場域的《高雄雄厲害》系列活動,集結不限形式的作品和城市對話,讓民眾看見在地文化的驕傲和無限可能。
我們好奇,藝術家們如何以高雄作為創作場域、如何汲取生活日常作為靈感?是否會去固定的咖啡廳作為創作基地?或是擁有私藏的在地美食口袋清單?必須要找熟悉的設計師剪頭髮?
如果你也和我們一樣充滿好奇,讓我們一起發掘隱藏在你我生活日常中的藝術家。
專訪:《進口人類新城》 導演 陳御弼、吳維緯
創作 //
Q1. 平時的創作靈感從哪裡而來?
御弼:當然看書、看電影、電視和參加藝文活動都是必須的,但我特別喜歡去吃路邊攤,我有很多想法是邊吃邊看著路邊的人們誕生的。有時我也會買一杯飲料坐在路邊,看城市的流動,觀察經過的人,想像他們背後有什麼故事。我還喜歡研究神秘事件,不過不是恐怖的那種(笑),我會從中領悟到一些道理、或產生一些想像。
維緯:和朋友對話和外出的生活也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就常和御弼聊天,有時在閒聊中就聊出一些很棒的想法。看書或雜誌對我來說也蠻重要的,有時會翻到覺得「這一句話好棒」、或是觸發我去想「這個事情我可以怎麼做?這樣做好嗎?」的句子。我有靈感或想法的時候,習慣會用一句話記在手機的備忘錄裡面,當我接到案子或要創作的時候,就會從裡面去找尋。
Q2. 創作有遇到瓶頸的時候嗎?會怎麼處理/面對它?
御弼:很少有城市的市中心可以這麼輕易的接觸到山、海、河、港,這是我覺得高雄很特有的部分。我喜歡去坐在港邊,吹著風,我可以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做就坐在那邊,讓自己放鬆,之前其實常常是半夜去(笑),那邊剛好有間便利商店可以買一些零食。我有時也會在遇到瓶頸或需要一個創作的破口時,把事情停下來,跑去鹽埕區吃東西,因為鹽埕區是我長大的地方,所以我一定會跑去鹽埕區吃東西。
維緯:我也很喜歡寬闊的港邊,以及咖啡廳一級戰區的美術館附近,那邊有一些很有特色的咖啡廳,有的是鹹派非常好吃、有的是麵包非常好吃。遇到瓶頸的時候,我會做一些儀式化的事情讓自己放空,像煮咖啡。或者刷抹茶,刷刷刷。因為我覺得遇到瓶頸,就像「腦袋的RAM是滿的」,要清空它,就要先離開這些地方、這些事情。如果依然覺得煩躁的話,我就會開車出去走走,我有一次開到橋頭糖廠那邊的一間日式茶屋刷抹茶﹑吃非常好吃的和菓子。我不是假掰,我認真會帶一本書去,通常那本書都會是普魯斯特,因為普魯斯特可以一段一段看,有沒有看完其實沒什麼差別,但是在心裡面會產生一種感覺,就像是時間放慢了。
Q3. 創作時你會做什麼事,幫助自己紓壓?
御弼:我會先耍廢,把不滿意的檔案直接刪掉…刪掉之後我就會覺得我做了一件拯救世界的事,然後繼續去耍廢,有限度的耍廢,耍廢完我就會回去工作,然後開始單口相聲,就是自己一個人扮演Q跟A的角色,「欸為什麼剛那個不好?」「喔,因為你覺得什麼什麼什麼…」然後我又會跳過來「啊,為什麼我會覺得這樣?」像這樣進行自己與自己的QA。
我還會去做家事。我曾經跟我朋友開玩笑說:「不然我去當家政夫好了?」(笑)我覺得做家事會有一種成就感,雖然家裡其實擺設都沒有變,可是會覺得,「咦?好像變新了。」我超愛斷捨離的,但斷捨離應該是第二步,最第一步應該是會先把所有東西放在它該放的地方,不用到特別整齊,可是它必須擺在一個屬於它的位置。
維緯:如果是動態類型的話,我會做三件事情,是玩劍玉(Kendama)、跟踢毽子和看立體書。我有各種不同、很白爛的劍玉(拿出Spiderman劍玉),我也是一個立體書的愛好者,所以收藏了很多立體書。我在《魂顛記》的時候,要解決焦慮的時候就是把毽子和劍玉帶去了後台。
城市 //
Q4. 你認為在高雄生活,跟其他城市最不一樣的地方。
御弼:我覺得高雄有一種「不屬於都市的緩慢」。和新北、臺北和臺中相比,身在同為大都市的高雄真的有種緩慢,這並不是時間的流逝緩慢,卻因為「高雄人」有一種放鬆、看事情都「OK啦」的一種態度,感覺也輕鬆了起來,這是我一直覺得很有趣的地方。
維緯:我非常同意速度這件事,我剛從臺北下來的時候,就覺得「吼~你們工作好慢,可以快一點嗎?」感覺高雄人是不是太「take it easy」了,雖然我目前工作上還是保留某種「臺北速度」,十年的時間待下來,回台北的時候大家都對我說「你變得好慢喔」「走路、說話都變慢」,難道是越靠近赤道的地方就速度越慢?!
除此之外,我覺得高雄的問候語都比較生活化。在台北如果朋友問你最近怎麼樣,就會立刻聊到工作的事情。不是「生活」,而是「工作」。在高雄問候,像是「你吃飽沒?」「那個地方你去吃過了沒?」,都是真正和生活有關的事情。
Q5. 若請你即興擔任一日高雄導遊,最想介紹哪些地方?
御弼:我從小在鹽埕區長大,但現在太多人去鹽埕區,可能不需要我當導遊了,所以我更想要帶大家去看那些跟我小時候的記憶相比差距很大的地方,比方說農十六和巨蛋附近。我小時候那裏還是田地,印象中我在那邊看過牛;或者是高雄市三民區的三鳳宮附近,它現在雖然是河堤步道,可是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以前橫跨過水面的區域是一座臨時市場;還有我小時候的高雄火車站-高雄有一個神奇的臺灣建築奇蹟,就是一個臨時性的建築體「中博高架橋」竟然存活的比火車站前的中山地下道還要更久。以上就是我想要帶大家認識的地方。
維緯:第一天到高雄教書時非常震撼,覺得這裡的一切速度都很慢,彷彿到了另一個時空,於是下課後我決定開車去市區走走,體驗一下慢生活,那時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愛河(笑!完全是觀光客),到了愛河後,看到面對愛河,非常漂亮的玫瑰堂,當我看著上頭的玫瑰花窗,突然腦海中閃過了巴黎聖母院,「哇,所有美麗的河邊都會有一個聖母院耶」,就是這一瞬間、這裡的速度,我覺得這裡好法國喔!我是被這個東西吸引到高雄的。
就是在這個瞬間,我願意留下來,所以我後來就決定從大學兼任轉專任老師,然後慢慢把重心從工作轉到生活,以及思考工作跟我生活的關係,而不只是思考工作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喜歡上高雄了,然後入籍高雄,所以我現在身分證上是高雄,正港高雄人(但老覺得自己在法國)
這就是我當導遊會說的故事。
Q6. 談談作品《進口人類新城》和高雄的關係。
維緯:前面提到,我們觀察到高雄也隨著新住民的移入,漸漸在成長、改變。透過新住民,我感受到對「家」和「根」的定義是很不一樣的。在這次的工作坊中,發現很多新住民朋友一開始對臺灣印象是不大好的,很多人看了香港警匪片,就想說臺灣很亂,因為對很多新住民來說,也許因為都是華人,兩岸三地都是很像的地方,而電影這樣演,也誤以為是真實情況。像這樣很多的誤認誤植是我們看不見的,而這也是我們想在《進口人類新城》裡面表述的,假如高雄是一棟樓,你在買房的時候,會定義它是一個「家」,你會對它有很多希望,你會去想它的未來會可以怎麼規劃,家具要怎麼擺,我即將迎接我的先生、我的太太等等…這些對家的想像。那如果高雄是這個樣子的一棟樓,我們怎麼看它?以及在搬進來之前我怎麼想像這個地方?這其實就是我們在這個計畫中的隱喻啦。
御弼:「家」的概念已經不是硬體,而是因為有「人」它才能成為家,不然它就只是房子。所以當房子這個載體它被賦予了某個意義叫做家,那裡面的這些人不管他是什麼樣的背景,當他進入到一個城市、一個區域、一個空間,他想要在這邊生根,想要在這邊長久待下來,這個地方勢必會被他視作為家,那這個家是怎麼被建構起來的?而因為一般生活中我們對於「家」最快的直觀聯想,就是跟買賣房子有關係,所以我們就在《進口人類新城》讓新住民姐妹來成為這個展售中心的介紹人員,也以待在高雄的新住民姐妹作為作品的出發點。
Q7. 若以十年為單位,你眼中的高雄在十年之間是否因為新移民有了不同的樣貌?
維緯:現在走進夜市,會發覺有很多新加坡小吃、泰國小吃、馬來西亞小吃甚至是柬埔寨或者是其他小吃,已經出現在庶民的食物當中的時候,你會知道這個文化已經進來了,它已經不是外在文化了,它很深入到我們的生活當中。也是因為這樣,我們就在想,為什麼他們會選擇臺灣作為一個「家」?這也是我們創作《進口人類新城》的契機。
御弼:我覺得有一件我們不能否認的事,臺灣的非都市的生活範圍其實很大部分是新住民撐起來的,如果沒有他們在那邊陪伴、工作、嫁到那邊去…其實鄉村的人口老化可能會更嚴重。所以他們其實在高雄,或在世界的任何一個都市,新住民朋友其實都把整個城市的人文風景做了一種重新的建構。他們進到城市裡面,也讓城市有一種直接的實作經驗,學習到不同的文化,然後在這些衝突當中,你會發現這個城市在成長。
生活日常 //
Q8. 最愛的高雄在地美食?
御弼:「阿英排骨飯」是我從幼稚園吃到大,記憶當中很深的味道。但另一方面,其實跟口味不太有關聯,比方說阿英排骨飯只有唯一的一間店面,他們一家人總是一起工作,都是笑笑的、氣氛超好,他們也會畫很多很好笑的海報貼在門口,類似像「因為發現黑洞,所以店家休息兩天」,還有「阿英員工要參加馬拉松,大家要注意身體健康喔,休息一天」這種。
另外一件事是,小時候去以前高雄市中心的立德棒球場看球時,我媽說這裡會有人賣阿英排骨飯,聽說是老闆讓一些人拿出去賣、讓他們有一些收入來源。當然一些比較老的店家都會有一些鄉野奇談,我雖然沒有去求證,但我會把它放在我心裡,覺得「哇,這些人有自己本著初衷的做事方式」,就會讓我更喜歡這間店,這種故事對我來說很美。
維緯:「老江紅茶店」、「大胖豬油拌麵」這兩間是我們常常開會的地方,一邊吃乾麵一邊開會,覺得靈感才會來。我們也很常去吃前金市場旁邊的「前金肉燥飯」,他真的就只賣肉燥飯還有滷鴨蛋,賣完了,就休息。吃完之後再去隔壁的「路人咖啡」,他們的咖啡豆都是自己烘,非常香。
我自己在美術館這邊有個情有獨鍾的咖啡店,叫「伴咖家」,它是一個非常小間的咖啡廳,由夫妻兩個人在經營,應該是老闆從日本回來,店裡感覺充滿日式風格又溫馨,而且他幾乎認識所有的客人,因為我很喜歡印度咖啡豆的冰咖啡,所以老闆一看到我就會說:「喔我們今天沒有印度喔。」非常非常非常的家庭式。
Q9. 疫情過後最想去的高雄的哪裡?疫情過後最想旅行的地方?
御弼:六龜。因為我朋友在那邊種茶,我一直跟他說我要去、我要去。最想旅行的地方,一個就是我想回倫敦,因為我覺得倫敦是一個每一秒都在變化的城市,我在那邊住了兩年,所以會有一些情感跟連結在,當然也是想回倫敦看戲、去酒吧喝啤酒,對,就是每天都一定要喝一杯啤酒。另一個是斯德哥爾摩,因為我姐現在在斯德哥爾摩工作,所以我就想說也去她家玩,因為還沒去過北歐啊,想知道一下那裡長什麼樣子。
維緯:高雄我也是第一個想到可以去六龜,好像可以泡溫泉。最想旅行的地方是冰島,他們有全世界最好喝的可樂!因為水質的關係,它的氣泡綿密細緻到你覺得天哪!讓你可以一瓶接著一瓶。而且有隨手可得的極光,比如說你泡個溫泉出來,或是在等公車就看到極光,感覺一點都不稀奇。
Q10. 疫情下面對各種生活型態改變,如何穩定自己?
維緯:疫情一開始的確會想說演出都取消了,那我要做什麼呢?但會覺得好像突然賺到時間,對,我其實很瘋狂的看了六本書,其實覺得有時間靜靜坐下來還滿好的,所以並沒有覺得怎麼樣,呵呵。
御弼: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試著讓生活回到正軌,讓一切變好,所以我們自己的本分該做什麼就是持續。但如果生活上的改變來說,我好像沒有什麼特別感覺,因為我是一個連疫情前就常待在家,會在家裡找很多樂趣的人,像打掃、看書或做運動,前一陣子我把所有的杯緣子的公仔,跟我家的擺設拍了一系列的照片,我就覺得很好玩,因為我自己會找很多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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