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武營本事
不只「新」與「舊」—談2024年第三屆「衛武營國際音樂節」的「閉幕音樂會」
攝影:林峻永
文|蔡永凱(東海大學音樂系專任助理教授)
2024年的四月,第三屆「衛武營國際音樂節」再度華麗登場。觀察這三年來陳銀淑「衛武營國際音樂節」的曲目規劃,2022年的閉幕音樂會中,上半場的陳銀淑《突然使勁》和多伊奇為薩克風四重奏及管絃樂團所寫的協奏曲,以當代眼光回顧貝多芬與巴洛克時期的大協奏曲。下半場的《天方夜譚》安撫聽眾浪漫的品味,卻又呼應了多伊奇,因為《天方夜譚》迷人的小提琴獨奏,其實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協奏曲」。2023年的閉幕音樂會裡,開場的《庫普蘭之墓》為拉威爾對法國巴洛克榮光的追懷。希爾博格的單簧管協奏曲《孔雀傳說》在引用「協奏曲」多元歷史可能外,還加入了肢體展演。下半場安排的西貝流士d小調小提琴協奏曲,雖然與四大小提琴協奏曲相較,此作有廿世紀之「新」,但和希爾博格相比,卻已然成為「經典」。
即將舉行的第三屆「衛武營國際音樂節」之閉幕音樂會中,陳銀淑的策展深度有了更大的突破。符合她過去兩屆的安排模式,這一次的上半場為一部管絃樂曲加上一部當代協奏曲,下半場則為經典協奏曲,讓聽眾在一場音樂會至少能夠享受兩組獨奏家的風采。上半場由華格納《帕西法爾》第一幕前奏曲開場。《帕西法爾》為華格納所完成的最後一部歌劇,雖然同樣出自對中古德語文學傳統的再造,卻融入更多叔本華以至佛教哲學的啟發。在第一幕的前奏曲中,華格納藉由主導動機的使用,強調了第一幕的兩個課題:第一為有罪之人的痛苦,係無法透過宗教的表面形式來紓解;第二個,卻又提醒人們持續盼望,保持信念。直到歌劇尾端,觀眾終於了解,華格納賦予這部歌劇的男主角帕西法爾的任務,並非是要戰勝誰、抑或是完成某修行過程,而是對於「同感他人之痛苦」的頓悟。
居中的陳銀淑大提琴協奏曲,從2008年首版問世以來,被譽為繼盧托斯拉夫斯基之後最重要的大提琴協奏曲。陳銀淑在這部作品中巧妙轉化韓國傳統的單人說唱曲藝「盤索里」(Pansori),既著眼於其中的「單人」之於大提琴的主奏,又藉由「盤索里」的敘事性,賦予大提琴協奏曲更大的戲劇性可能。在介於朗誦及歌唱的曲調中,大提琴的主奏者不僅要精準地演奏出頻繁變化的音高和節奏,也要製造出如說唱般時而強烈時而低吟的情緒轉折。此外,陳銀淑深受李蓋悌影響,擅長藉由對樂團個別聲部的細微處理,營造出時刻都充滿動態與變化的聲響,為說故事的大提琴勾勒音場,強調語氣,帶領聽眾透過音樂穿梭時空。
這場閉幕音樂會的下半場為大家所熟知的貝多芬第五號協奏曲《皇帝》。在協奏曲的發展歷程中,《皇帝》的重要性在於鬆動了古典協奏曲第一樂章的既有程式,在樂章開啟之初就讓鋼琴以裝飾奏的姿態展現其王者之風,不再讓主奏必須等到樂團呈示後再登場。同時,貝多芬的鋼琴協奏曲中,管絃樂團份量亦重,預告了浪漫時期所謂「交響化」協奏曲主流的到來。
在這場閉幕音樂會的壓軸安排這部《皇帝》作品,再度展現陳銀淑的貼心,讓忠實聽眾的聆賞歷程最後能回到熟悉的領域,卻又讓大家在對照上半場之餘有更多啟示:貝多芬和陳銀淑兩部協奏曲皆展現著「主奏」與「樂團」間的多樣可能性,進展到廿世紀,甚至「樂團」內在的各聲部亦都有豐富的可能。另一個軸線,則是從「皇帝」到華格納歌劇中成為聖杯騎士之王的帕西法爾。雖然「皇帝」別稱非貝多芬自己所賦予,但不管是貝多芬對拿破崙的不滿,或者他個人對身體病痛的奮戰,直到華格納在《帕西法爾》中對「同感他人之痛苦」之關鍵,兩者無疑對「領導者」或「英雄」都引發省思。
第三屆「衛武營國際音樂節」的「閉幕音樂會」的曲目規劃裡,陳銀淑讓聽眾不只能聽到「新」與「舊」,也讓我們聽到「舊」亦能「新」,「新」中亦有「舊」。同時,不管「新」「舊」,實都聯繫著那些屬於「永恆」的人性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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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1(日)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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