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武營本事
2020臺灣舞蹈平台-留下舞蹈創作的痕跡
文|魏琬容(躍躍紙上的舞蹈世界-舞蹈書寫工作坊講師、2020臺灣舞蹈平台觀察員)
前陣子讀李白傳記,書裡寫李白飲酒、取筆、寫詩,一揮而就。他只花三秒,旁人需琢磨好幾個月,我心中暗嘆「如果世上的創作,都能一揮而就,那該有多好」
但,衛武營的臺灣舞蹈平台,讓我明白我錯了。
因為碰上疫情,國際團隊來不了,今年的衛武營臺灣舞蹈平台留了更多空間給臺灣團隊,有了臺灣作品的重製、作品的駐地製作、打開排練室等節目,成為了「保留創作痕跡」的珍貴寶地,我得以看見作品的打磨、調整、自我追問的痕跡。
打開排練室- 這一次不看排練,而是感受排練
王宇光的《捺撇》曾在兩廳院作不公開的演出,來到了衛武營,王宇光改變了「看排練」的方法,他讓觀眾閉著眼在黑暗中摸索,碰撞,直到感受到光亮才能張開眼睛。一睜眼,王宇光和李尹櫻站在中央一張大白宣紙上,兩人相抵,就是一撇一捺,一個「人」字 。舞蹈後,王宇光侃侃而談創作困難,清晰明白,長短有致,很多時候演後座談把舞蹈越談越模糊,王宇光是個例外,值得珍惜的例外。
《留給未來的殘影 衛武營特別展演版》當VR與現場演出並存
《留給未來的殘影》原本是個純VR作品,衛武營版加上了現場演出。當觀眾脫下VR頭盔,竟發現VR作品中的人影周書毅,正站在眼前,現場演出既是VR的延伸,也是VR的對照。編舞者周書毅與導演陳芯宜再度攜手,拋出了更吸引我的問題 : 當有現場演出時,我們該如何評價/感知VR。
舞者成長和生命的重量,又被編進《#是否》
布拉瑞揚舞團的《#是否》去年在雲門劇場首演,這作品由一首又一首的歌,加上一個又一個舞者的生命故事組成,事隔一年我覺得舞者更瘋、更坦率。舞者王傑大聲的說,我從小就沒有爸爸,我媽媽懷著孕去抓姦......。說著說著,背景吉他和弦一刷,啊,是《我是一隻小小鳥》的前奏,王傑抹了抹淚,開口唱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一隻小小鳥
想要飛卻飛也飛不高
生活的壓力與生命的尊嚴
哪一個重要
他唱著唱著,唱到台下人也雙淚流。《我是一隻小小鳥》這首歌我自小聽了千百遍,但此刻,我才真的領悟歌詞 (你說,生活的壓力和生命的尊嚴,哪一個重要?)
《#是否》既然是舞者真實生命故事所組成,那麼每一年每一次演出,它註定不會是同一個樣子,這個改變有兩個原因,第一層是對於表演的熟稔(一個故事第一次講與第一百次講,自有不同),另一層是舞者的改變,人會成長、會受傷、會揮別過去,因此《#是否》也跟著舞者改變。
畫作一次次修整、文稿一次次塗改,都會留下痕跡,一揮而就的創作固然令人驚喜,但創作痕跡讓我們明白創作者是如何一步一步、一寸一寸的走到這裡。偏偏舞蹈的創作痕跡通常只有兩種機會能目睹,第一是在排練室裡頭,第二是「經典重製」時,前者多半不對外公開,後者要等個十年二十年。
這一回,衛武營臺灣舞蹈平台都有。
排練過程、作品重現、作品重製……這些規劃讓「舞蹈如何創作」立體起來。舞蹈平台與舞蹈節的差異,也許就在此處—臺灣舞蹈平台能有更多餘裕,好好呈現舞蹈成為作品之前,以及成為作品之後的時光。
魏琬容|OISTAT國際劇場組織執行長
OISTAT自1968年創立以來最年輕的、也是唯一一位具有外交背景的執行長。少年時代學習街舞與現代舞,美國紐約大學Tisch藝術學院藝術政治碩士畢(MA in Arts Politics, New York University)。相信政治和表演藝術的共同點是「在日常生活中創造空間和對話」。2011年加入OISTAT國際劇場組織,以工作結合表演藝術與外交,致力於探問當代舞蹈和政治社會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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